第一章 围山城
古城围山可以上溯至春秋时期,但这十年古迹已所剩无几。城北的罗汉寺是少数幸运的几处,位于政府规划的新兴步行街,占地挺大,刹的风景不小,于是给列上了拆迁名单。
罗汉寺并非古寺。南宋末代初建,元初就毁于大火;明代重建,清初又毁于大火。俗话说一波三折,现在的罗汉寺已经是80年代初期重建的结果,整个寺庙,除了南宋抗蒙名将余玠余义夫题的牌匾,再没有年纪超过30岁的物件,这也是政府规划毫不留情地要把罗汉寺砍掉的理由。
寺前的街心是座花坛,种的是黄色的月季和白色的百合。两个背着大书包的高中生正坐在花坛旁喝茶饮料。戴特大黑框眼镜扎两个麻花辫的女孩长着不少雀斑,皮肤白地有些吓人,习惯也不好,把一块五的红茶吸地咕咕作响。另一个男生脸上的雀斑少点,但左手夹着骄子香烟,右手端着绿茶,总是吸一口烟再吸一口茶,时不时地吐口唾沫。
夕阳暗红,罗汉寺三十多米高的镇妖塔影子拖地老长,慢慢地碰到了麻脸女孩的大头皮鞋。弯月升起,天凉下来,初夏的晚风不多久就吹散了步行街上的行人,罗汉寺里的诵经声则穿荡了满街。一个白净的小和尚打开寺门,坐在门阶上吹着肥皂泡。女孩冲他挤眉弄眼,小和尚哈哈大笑。没多久住持牵走了小和尚,女孩只能幽幽地叹了口气,回复了木然的表情。又枯坐了老半天,她背起书包走人。男孩赶紧站起来:
“芊芊,我送你回家吧”
“那不是我家。”她转过身,直勾勾盯着男孩的眼睛:“蒋澄,我们私奔。”
蒋澄心里一惊,脸上却是尴尬的笑。拉住邹芊芊的手,把嘴唇咬了半天,他说:“我们是最好最好的朋友”。
“我开玩笑呢!你可别吓出心脏病啦~~”邹芊芊哈哈笑起来。
但她离开时的身影却是黯然的。天知道是因为被拒绝,还是害怕晚回家被舅妈责罚?
四川盆地初夏夜晚的冷风一阵阵地刮过步行街,各个店铺早早打烊。毕竟这只是座西部的小城市。罗汉寺前几家下岗工人的小吃摊摆了出来,开始招待牢骚满腹刚下班的白领,以及吵闹不停的无业青年。蒋澄则一直坐在街心花坛旁,脚边是一堆烟头,发黄的左手两个指头总是夹着抽不完的骄子香烟。微微笑着,眼睛死死盯着罗汉寺的大门,他踩熄最后一根烟,站起来,用维吾尔语向新疆人要了200窜羊肉,就着啤酒开始慢慢的吃喝。晚风越来越冷,街上终于只剩下他以及卖羊肉串的新疆青年。
新疆青年坐到男孩面前,边冲蒋澄笑边摸着山羊胡。
“艾哈迈德.阿里发”
“我叫蒋澄。”蒋澄尴尬地笑着:“你汉语讲地很好啊!”
“没有你的维吾尔语好。”阿里发眯起眼睛:“告诉我,你懂得规矩吗?”
蒋澄耸了耸肩,莫名其妙地摊摊手:“我只是个中学生”
“中学生。呵呵。能够在天山上看日出,却在这小城里作什么中学生”
蒋澄微笑不语
阿里发指着蒋澄胸口露出的项链:“似乎很漂亮?”
“谢谢。”
“你知道,用它你能够买下微软帝国”
“又一个来抢项链的”蒋澄叹了口气
“别误会。我没兴趣。”阿里发笑起来。“我很好奇,樊先生居然会让玄铁吊坠落到你的手里。”
“毛 说过,”蒋澄笑起来,“‘老人知事百事通’,你一个黄毛小子,就别瞎猜啦。”说罢他掏出胸口漆黑的八边形吊坠,故意慢慢地摩挲,逗弄阿里发的眼神。
“你很特别。相信我,你这样年轻的,很少能活过十年。青春期综合症在你们这个世界,危险地很”
“你应该早点来告诉我。现在这病已经深入骨髓。”
蒋澄站起来,微笑着,脸色顿时晴转阴,一把掀翻桌子。阿里发却依然笑着,翘着二凉腿抱着双手。蒋澄警觉起来。半个世纪的生存经验告诉他:眼前绝不是个普通人。想到这一点,蒋澄有些慌神,顺带着有些恼怒。
“你是谁?”蒋澄瞪着眼珠道。
“艾哈迈德。阿里发”
蒋澄克制着怒气,嘴角颤抖着:“你想干什么?”
“观察”
“观察?新鲜。为这个吊坠我打了半个多世纪的架,而你是第一个不急着动手的——玩意”
“看来你和我的很多同行打过交道。”
蒋澄的脸顿时狰狞:尸体般灰白的头皮集中在额头,眼睛变地血红,两颗白森森的獠牙弯出嘴角。他恶狠狠道:
“你猜对了。我不仅与十字团打过很多交道,也与吸血鬼议会打过不少交道。随便你来为谁报仇——放马过来吧!”
阿里发摇头:“同行是冤家。”他笑起来:“怪物则是仇家。按说我该感谢你——当然,人类不该感谢一个吸血鬼。不过报仇?那暂时不在我们的计划当中。”他严肃起来:“相信我,当我们要进行一场复仇时,你首先会想到的是订一张火星船票”
蒋澄把嘴唇咬出了血。他克制住冲动的怒火,坐下来:“你想要什么?”
“问题应该是:你想要什么?一场公正的审判?或者一场简单的复仇?”
“我不明白”
“你非常明白。”阿里发摸了会山羊胡,慢悠悠地说:“樊先生是怎么死的。”
蒋澄凄厉地笑了好一会:“很简单。我杀了他。”
“我喜欢这个答案,简洁明了,省去无聊的司法程序,最适合吸血鬼这种邪恶的物件。可惜的是,长老会不会喜欢这种回答。简单的证词背后通常有着需要隐瞒的真相。在主流历史中,樊先生只是个碰上了大时代的无名小卒,一个守旧的老乡绅。但是对于我们,他是最后一个圣人。这半个多世纪我们都在徒劳地寻找他的下落。直到八天以前,我们得悉围山发生了一起命案,一个不守规矩的,吸血鬼似的命案——流光血的尸体,脖子上有两个咬口——最奇怪的是:尸检显示这事发生在白天,而且是室外。全世界有多少喜欢冒着自燃危险在太阳下出现的吸血鬼呢?所以我们就找到这里,然后发现这个凶手不仅是个业余的吸血鬼,而且是个不懂得掩饰线索的毛孩子。”
“你尽可以贬低我的职业技能。”蒋澄冷笑。“但是小年轻,在长辈面前,不要过于放肆”
“对不起。实话伤人。但伤了一只恶鬼?我不内疚。你,是个糟糕的吸血鬼。”
“但对我的觅食没有影响。”蒋澄舔着嘴唇:“来吧,给这个罪恶滔天的怪物一场公正的处决”
阿里发叹了口气,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,更没有恐惧的味道:“蒋澄,长老会只关心樊先生的下落。”
他说地很认真,而蒋澄诡异地笑起来:“我是吸血鬼。吸血鬼关心的是好处”
“我不杀你。”
阿里发是如此自信,甚至都不看一眼近在咫尺一副吸血鬼形态的蒋澄。蒋澄想要动手,却不敢动手。阿里发戏谑地盯着他,说:
“你还是快说地好。我还不到三十,耐心和好奇心无法与长老会的老家伙相比。”
蒋澄被激怒啦。他暗暗地积蓄力量,他说:
“也许我应该相信你”
阿里发笑了。蒋澄叹了口气,老实道:
“扫荡的日军是由吸血鬼忍者担纲。樊先生他们寡不敌众。他托我把这个——”
蒋澄瞅准机会对大意的阿里发当头一记勾拳,另一只手则拎住他的领口,然后往他脸上连续的砸着重拳。阿里发毫无还手之力,最后给蒋澄按下脑袋,从上而下一拳砸在后脑,大理石地面给撞的粉碎,阿里发的半张脸都沉在地里。
蒋澄收起鬼脸,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的阿里发,然而逐渐地惊恐起来:阿里发居然晃晃脑袋站了起来,没事人一般地抹掉给碎裂的大理石撞出的鼻血,似乎好奇地低头看了下被砸地凹陷的大理石地面,吐吐舌头冲蒋澄道:
“真是人不可貌相。好大的气力”
蒋澄恢复了镇静,冷笑道:“60多年来,你是第一个像样的对手”
阿里发哈哈一笑:“少扯淡啦。你一个初级吸血鬼能搞个屁啊。不过,我可以让你见识见识——什么叫作阴阳拳。”
他退后一步,立的笔直,嘴里念念有词,突然之间右手燃起火焰,左手则笼罩了浓浓的白气。
蒋澄笑着,阿里发也笑着。前者说:“你知道——”
他陡然发起袭击,成功的一拳砸在阿里发脸上。阿里发被打得飞了出去,但成功地站住,左手抹了一下鼻梁,鼻血顿时冻结。他笑一下,风际电闪地出现在蒋澄面前,不仅右手准确地砸在蒋澄的心脏处,还顺便抓下蒋澄的吊坠。蒋澄给打地飞出十多米,在地上带着火焰滚了七八圈,然后痛苦地嚎叫,尽管胸口的火焰已经熄灭,心口却留下了永远无法痊愈的烧伤。
阿里发笑眯眯地收起双手的寒热:“我可没兴趣给西方同行报仇。蒋澄,老实交待~~不仅能保住小命,而且还有玄铁吊坠作奖励哦~~”
只见蒋澄飞也似地蹦起,狼一样地盯着阿里发,喉管深处在低吼,两只獠牙迅速地充血,在月光下泛出寒光。阿里发哈哈一笑,收起招式,只伸出左手用冰冻着吊坠的小指头向蒋澄勾弄:“来嘛~~”。
蒋澄一声虎吼,却用破吸血鬼百米记录的速度掉头消失在黑暗中。他没命地奔跑,甚至不敢回头望上一眼。解放路,淮海路,在胜利路更是撞翻了两个小吃摊,撞翻第三个小吃摊时他被绊倒,恐惧地回头却没看到阿里发的身影。他松了口气站起来,面对的却是愤怒的小混混。他随手抓过一个染黄头发的小子,把他扔过马路撞进对面的商店,然后在人们恐惧的尖叫声中扬长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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